牡丹煤礦位於新北巿雙溪區三貂里定福路三貂慶雲宮附近,其前身為台灣工礦公司轄下的定福礦場,現尚遺有牡丹三坑、武丹新坑及牡丹六坑,另有永瑞煤礦之舊永瑞平水坑位於慶雲宮的右側。十三層製鍊所為木村久太郎開採武丹坑金鑛時所建造,現址已無任何當時建物,僅餘一根舊煙囟和一座水塔。
前往三貂里,可搭乘台鐵往宜蘭方向,於牡丹車站下車,界於三貂嶺站與雙溪站間,自行開車則由瑞芳經猴硐行駛北37線至牡丹,或由瑞芳經九份行駛102縣道至牡丹。從牡丹車站往北經定福路至政光一號橋附近,即可抵達天公廟。
上週剛拜訪過牡丹煤礦的三坑,也試圖找尋天公廟後山裡的另一處礦坑但一無所獲,整理資料時,發現一張武丹新坑與牡丹六坑的照片,兩者相距僅約十公尺,而且就在牡丹溪畔定福路牡丹煤礦附近,再將地圖攤開來看,竟錯過好幾處坑口,相當扼捥,果然人的記憶力是不可靠的,也再次提醒自己地圖的重要性。
一開始沿著政光路步行至道路盡頭的民宅,門口貼著鄰長的牌子,屋內女主人指稱原本政光路是通的,但因之前豪雨山崩現路毀無法通過,要前往牡丹六坑,得由定福路上的一戶民宅穿越再跨過一座便橋就到了,如果主人不在就只能溯牡丹溪約百公尺,繞過崩山處,再爬上岸就可以看到坑口。女主人說的那戶民宅鐵柵欄深鎖,下到牡丹溪底有困難,而且該區域有深潭,只好暫時打消念頭。
三貂慶雲宮附近還有另外兩個坑,地點就在廟身的右側,直線約50公尺的距離,不過中間隔著一條溪溝,慶雲宮與溪底落差將近十公尺,水泥駁坎雖然看起來可以攀爬,不過有點溼滑,但是高度光看就腿軟且無繩索,不值得拿命來換,因此決定換條路徑改到下游,然後溯溪上來。
此溪溝在政光一號橋附近匯入牡丹溪,慶雲宮牌樓與道路指標鐵杆中間,可踏石階下至溪邊,溪水冷冽乾淨清澈,邁開步伐踩在枯葉上頭,發出沙沙的聲響,突然竄出一道黑影,以飛快的速度在水上遊走,原來是隻長約30公分的蛇,身體的直徑大約只有指頭般粗而已,不知道是什麼品種。在廢棄許久礦區見到蛇早已司空見慣,做好防護措施,打草驚蛇是必要的。
溯溪說來容易但實做並不簡單,很快便遭遇瓶頸,通過一兩處小溪潭,接近慶雲宮旁的駁坎時碰到深潭,兩旁的溪岸皆無踏腳處,只好轉向左側約2-3公尺高的溪岸,抓草根攀上溼潤的土堤,腳底滑了兩次後終於上岸,前眼是一大片的五節芒,進無路退無步,只得硬著頭皮撥開芒草,慢慢切到山壁邊的樹林裡。
山壁邊是條明顯的山徑,長滿姑婆芋和芒草,看起來像是運礦的台車軌道。山壁有2座坑道,一座外表築上一堵與人齊高的紅磚牆,後方的坑口並未加砌任何石磚的鞏固措施,而僅以天然的大岩塊支撐,裡頭並沒有任何的崩塌,內部有積水,再內層又一道紅磚牆,坑口前的這攤水,打消翻牆進到裡頭看仔細的衝動。
此坑道的右側還有另外一座坑道,坑道口以石磚砌成圓拱形,前方棄置一些農用的雜物,坑內則堆積許多石塊,並以紅磚砌牆封住坑道,無法一窺坑內的狀況,此坑為舊永瑞煤礦的平水坑,至於平水坑左側的坑道,猜測其作用應屬風坑。
永瑞煤礦的經營者為賴天送,該礦月產約250噸,民國55年因煤層欠佳而封坑。賴天送曾在民國44年8月改組為民營的台灣工礦公司中,擔任民德礦場與瑞芳一坑的主任,工礦公司的瑞德煤礦管理處獨立成為瑞德礦業股份有限公司,他也曾任瑞德轄下民德礦場的協理與主任。
由於最近人工地圖定位產生許多疏漏,因此決定花大把銀子添購專業級GPS硬體設備,以取代手機安裝的GPS軟體,雖然軟硬體皆採同一家公司的產品,但專業的硬體GPS則靈敏許多,與所標示的座標相差無幾。雖然這種利器的幫助減少摸索時間,但實際上的地形地貌變化太大,即便有明確的方位,也是很難靠近。
舊永瑞平水坑的下方有一處積水,事先輸入在GPS內的座標顯示此地尚有牡丹三坑,坑口地點大概在此處積水的下方,不過經過與許多當地居民訪談的結果,牡丹三坑應該是指政光一號橋下游附近的坑口,即上週去過的本斜坑,這一處積水看起來雖然有點可疑,但無法辨識。
坑口前的台車道沿著溪畔開闢,出口在政光一號橋旁的紅磚厝工寮,不過現已雜草叢生無法通過,坑口對面是一片竹林,穿過竹林即為溪溝而且可以看到慶雲宮旁的駁坎。由於下行將遭遇深潭,因此最後還是從駁坎旁的接近垂直的土坡,靠著拉樹根才爬上岸。
休息一陣子由廟身的右後方出發,打算再次溯溪前往上方的坑口,溪邊有間定福25號的民宅,旁邊為新搭的水泥便橋,底下的溪床還躺著一截舊橋的水泥橋身。過橋後發現方才的冒險舉動是多餘的,左側的小徑可以直接通往永瑞煤礦的平水坑,不需要爬高涉水。
在此之前,一直分不清楚定福煤礦與牡丹煤礦之間的關係,以為是兩家不同的礦場,有些在地人也不太清楚,但經過再三向更多曾在礦場工作過的老先生們求證之後,才確認定福煤礦原為台灣工礦公司轄下的礦場,後來賣給唐添秀的牡丹煤礦公司,由於定福煤礦出現較早,因此當地路名也稱為定福,牡丹或定福煤礦,指的都是同一家礦場。
取右側山徑往上,當地農戶在山谷間闢建大片農地,栽植許多的檳榔樹,估計超過十多公頃,小徑沿著檳榔園外圍通行,抵達農地的盡頭,未找到任何山徑,此處與山上礦場的直線距離不到300公尺,只好再次借助GPS,採兩點間最近距離直線切入,由於礦工至礦場上工應有一定的路線,只不過因礦場廢棄已久,舊路也隨之湮沒,先上切至附近的制高點觀察地形,再尋覓路徑。
後來在一處較平坦的山腰台地,找到一頂黃色的礦工帽,附近地上有座水泥砌的凹槽,用途可能是捲楊機的基座。此處應該只是個中繼站,雖然看不出往山下走的路徑,但往礦場方向的路跡倒是明朗一些,此路最後與溪溝重合,越過溪床再爬上約2公尺高的堤岸即是礦場所在。
礦場位於兩條溪溝匯流處的溪岸平台上,目前僅殘存一棟建築物的殘柱,並放置幾台像是電冰箱之類的電器用品,並未找到任何礦坑,走過獨木橋到溪的對岸也沒有任何發現。據一位許老先生說,此處為礦場事務所,原有的建築物係以木頭搭建,年久失修早已腐朽滅失。
覺得奇怪的是三坑與六坑都在山底下,怎麼會將事務所設在山裡頭,應該之前也有礦坑在山上,會是五坑嗎?耆老們說以前到山上的交通很便利,只不過後來礦場停工歇業後,許多的道路設施,後來皆被土石流衝毀,山上的住家也都搬到山下,因此變成廢墟。
台灣工礦公司轄下的定福煤礦時期,礦長為湯尚松。民國49年4月台灣工礦公司價讓與牡丹煤礦公司經營,董事長為唐添秀。經查牡丹煤礦於民國69年10月21日解散,定福煤礦亦有辦理公司登記,資本總額2百萬元,從事煤礦之開採及其產品製煉加工及買賣經銷業務、前項有關事業之經營及投資、為有關同業間對外保證業務,解散日期民國81年4月13日,較牡丹煤礦遲,前述的永瑞煤礦亦由台灣工礦公司所分出。
由於定福及牡丹皆有辦理公司登記,當初才會誤以為是兩家不同的公司,各有不同的礦場。回程時不想再繼續劈荊斬棘,改走水路下山,雖然偶而遇到深潭,但皆能勉強通過,最後接到溪溝左岸的小徑下山,中途發現一座水坑,內部積水顏色類似坑道流出的磺水,不太確定是否為礦坑。
回到慶雲宮時已是正中午,日照最灼熱的時間,路上也找不到在外頭活動的村民可以諮詢。再繞去牡丹六坑附近,礦場門口的電線杆上編號為定福幹50,記得上週來時鐵柵欄門是打開的,不過此次在門外呼喊許久,都沒人來開門,只好從旁邊繞道進入。
圍牆內的空間頗大,可能是以前礦場的炭埕,走道的右側是一棟一層樓的住家,左側則有2組長條型的建築物,左邊長建築的門口有兩根柱子沒有圍牆,兩旁的建築物皆面朝中央通道,內部有一條方型的排水溝,建築物裡頭左邊堆放木頭建材,右邊則放置許多木製的課桌椅。
根據一名住在十三層的老太太表示,她曾在牡丹六坑做坑外的工作,牡丹六坑亦是屬於牡丹煤礦所有,礦場歇業後,地主收回土地,曾經在此設養鹿場,這些長條型低矮的建築物為關鹿的籠子,如今亦是鹿去樓空。
牡丹溪流經此地時繞了一個大彎,留下一大片的河階地,礦坑口即位在對岸的山壁,有一座水泥便橋通往對岸,沒有水泥護欄,僅採鐵杆加上綠色塑膠網作為簡易安全措施,溪底還有一座水泥舊橋墩的殘跡,很慶幸當時沒有傻傻的溯溪上來,此處不但溪水有點深,而且堤岸將近兩層樓高,即是溯至此處要爬上岸並非易事。
便橋的前方有座小池塘,兩座礦坑即位在池塘後方緊貼山壁的左右兩側,左側為武丹新坑,右側是牡丹六坑。武丹新坑坑口堆放許多建材用的木頭,以致其上頭的牌匾僅能隱約辨認為「武丹新坑」,其他文字則無法識別。
武丹坑最初應屬平埔族社名,嘉慶8年(1803)稱為武灣坑,嘉慶12年(1807)改稱武丹,見於楊廷理入蘭紀程云:「蛇仔形二十里至武丹,又二十里至丹裡。」之後清朝武將滿人武隆阿再改名為牡丹。武隆阿係清廷為防堵蔡牽騷擾海防,在嘉慶12年(1807)至嘉慶24年(1819)派駐擔任台灣鎮總兵,前後長達14年,日治時期設有武丹坑庄。
武丹新坑緊鄰坑口的左側設有檢身室,作為礦工入坑檢查之用,內部已是雜草叢生,主坑口有面紅色小鐵門,內部拱形的坑道在靠坑口附近,以水泥磚牆隔成數個小房間,僅留右側狹窄的通道供人員進出通行,這些小房間應該是以前用來放置炸藥用的。
最外圍的坑壁以石磚砌成圓拱形的坑道,小房間後面的內部坑道無石磚支撐,全是天然的岩壁,再深入有堵石塊砌成的土牆,用以攔截坑內流出的地下水,下方接上水管取用,引至外部的水池養魚。更深部的坑道崩塌情形並不嚴重,但水深無法進入。
從坑道內部的設計來看,武丹新坑的作用應該是風坑,因為其主要的運礦坑道空間已經建為炸藥房,剩餘的通道寬度不足以行駛礦車,但兩相鄰之礦坑何以有截然不同的名稱,一開始還誤以為武丹新坑是金鑛坑,而牡丹六坑則是煤礦坑,求證過許多在地礦工,均說只有煤礦坑無金鑛坑,卻無人知道為何有兩個不同名稱。
礦坑前的小池塘裡養了一些魚,雖然池子看起來不深,不過裡頭的魚倒是養的粗粗肥肥,遠方尖尖的牡丹山倒映在池心,一陣風吹縐池水,倒影的牡丹山跟著搖晃起來,彷彿像是火山爆發前的景象。
牡丹六坑應是沿習牡丹煤礦開坑的順序,而定名為六坑,坑口石牆被濃密的雜草樹木所淹蓋,經過一番砍劈除草後,才得以讓坑口上方牌匾陰刻「牡丹六坑 民國五十八年」等字重見天日。坑口目前以紅磚砌牆封住,無法由坑外窺視坑內的情形。坑口下方仍不時有水從縫隙處滲出,礦水的沈澱物把旁邊的石頭染成白色。
沿著牡丹溪續往上游來到十三層,此處早期為產金煉金的地點。牡丹坑鑛山明治31年(1898)由頂雙溪警察署長壹歧健輔、黑木七郎等人發現,是年冬天以連培雲、周步蟾名義申設,名武丹坑金坑。由於金鑛開採需大量器械、人力和資金,因資金短缺緣故,礦權轉入出資者山下秀實的名下。明治34年(1901)出售予與木村久太郎,他試行探勘後在9月發現富鑛帶,正名為牡丹坑木村鑛山製鍊場,世稱牡丹坑金坑。
明治37年(1904)興建十三層製鍊場、鐵工場,明治39年(1906)設水力發電所,此後產金量大增,與瑞芳、金瓜石等鑛山齊名。當時十三層地區台、日籍工匠與技師有近千人在此地出入,牡丹遂成為金都。但明治末年產金量漸少,而銀與銅則提升,大正初年鑛脈伸延至金瓜石鑛區,木村越界採鑛,遭到金瓜石田中組提出抗議並請求賠償。
木村當時另外在基隆經營煤礦,獲利不比金鑛差,他也認為金鑛山經營困難,於是經過調停,在大正2年(1913)將牡丹坑鑛山移交金瓜石礦山合併,十三層製鍊所也一併改隸金瓜石鑛山,稱為牡丹坑製鍊場,木村則將資本專注在煤礦開採。
大正7年(1918)5月,田中組廢直營開放外包,牡丹鑛山開始漸趨沒落。大正8年(1919)鄉人曹田組織股東承租,大正10年(1921)曹田往生,鑛場也經營不善,大正14年廢鑛。鑛山光復後由經濟部接收,隸屬資源委員會金銅鑛務局籌備處,後為台灣金屬鑛業股份有限公司經營。
該鑛區的富鑛由於早被日人開採怠盡,荒廢許久,剩下的貧鑛於民國36年6月由瑞三煤礦的李建興承租,組織瑞三金鑛股份有限公司,設牡丹坑鑛業所,曾有為任所長。鑛業所除部分自營外,也分區開放,下包給小規模採金公司,一直到民國70年代,才因金鑛鑛藏已無開採價值,封鑛廢業。
明治末年日人在牡丹山開採金鑛,曾設置小學但之後廢校,民國40年8月牡丹國小增設「金山分班」,當初向瑞三礦業公司福利委員會借地上課,計有一班一至四年級的學生在此上課。此地在光復後曾設有金山村,民國36年金山村併入三貂村。
根據牡丹國小網站記載,最初在昭和15年(1940)8月由地方熱心教育人士何隆盛先生倡議與連乞來先生、盧元善先生的協助,成立校舍建築委員會,昭和16年4月1日正式成立「雙溪鄉東國民學校武丹坑分教場」由呂怡樂先生出任主任。民國35年1月1日改稱「雙溪國民學校牡丹分校」,11月26日正式獨立,更名為「台北縣雙溪鄉牡丹國民學校」,民國39年8月增設「燦光分班」。
金山分班後來由瑞三公司提供辦公廳舍當作教室,並提供教員宿舍一間予分班使用。牡丹國小民國65年8月因採金礦、煤礦人口遷入,班級與學生數達最高峰,本校18班,分班2班共20班,學生達1100人。民國76年八月,礦山沒落,居民他遷,金山分班裁徹併入牡丹本校。
找到舊永瑞平水坑、武丹新坑、牡丹六坑後,雖然感到欣慰,但在尋找資料過程中,心中卻有一大堆的問號,有太多不確定的名詞,標題名稱改了數次,遲遲無法下筆,內容也一再的修正,為了確保資料的正確性,因此又跑了雙溪數趟,詢問多名曾在礦場工作的耆老,才終於將標題及內容定稿,也將範圍延伸至26日才造訪的十三層,從訪談的過程中,感受到此地濃厚的人情味,也深深愛上這片好山好水。
在較大的地圖上查看1010811雙溪-舊永瑞平水坑、牡丹煤礦(武丹新坑、牡丹六坑)、十三層
5 則留言:
我記得雙溪除了煤礦
他還有做汞礦的礦場
名叫坪林汞礦
不過能查到的資料很少...
汞礦產於平林新寮一帶,明治42年由平林人林兆祥發現,後由日人野崎與三郎、鶴丸治設立礦權開採。
感謝分享,撰寫深入!
定福慶雲宮我小時候住的地方。初二時(民國55年)才搬去瑞芳。
太晚爬文了,辛苦了!要找到這些礦坑及歷史資料真的不容易。我是在十三層出生,到國小六年級才搬離,我也是念過金山分班,不過當時只剩一、二年級,三年級就要到牡丹國小本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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